话说西门庆与潘金莲在王婆的撺掇下勾搭成奸,踢伤前来捉奸的武大郎,合谋用砒霜将大郎毒死,无所顾忌地在大郎家里寻欢作乐起来。眼看武松去东京汴梁公干返回的日期将近,如何搪塞大郎的死因向武松交待,二人犯了难。西门庆想到了足智多谋能言善辩的王婆,便到王婆家,从袖中拿出五十两银子,一口一声干娘,让王婆散布舆论搅浑水,让他和金莲脱了干系。王婆见钱眼开,一拍胸脯:“西门大官人不要担心,看老身的手段!”将西门庆送出了门。
第二日,王婆将紫石街的街坊邻里——团头何九叔、开银铺的姚二郎、开纸马店的赵四郎、卖酒的胡正卿、卖雪梨的郓哥等十余人请进茶馆里,沏上一壶碧螺春,给每人倒上一杯茶后说道:“老身今天请各位芳邻到寒舍一聚,是有一事相告。前些日子武大郎因患心疼病不幸一命呜呼,坊间议论纷纷谣言四起,有损于咱们紫石街的声誉和形象啊。别人不知道胡吣,难道咱们左邻右舍也不清楚吗?所以咱们要统一思想达成共识一正视听,切不可让那些谣言再疯传下去呀!”
众人心里说,原来王婆请我们吃茶,目的是这个呀。
王婆道:“有人说,武大郎死得蹊跷,有的人有重大嫌疑。那么,咱们就一个一个排查,看谁的嫌疑最大,谁是真正的元凶。
“首先从我老婆子说起。老身一辈子吃斋念佛乐善好施,开茶馆守法经营童叟无欺,有时还当月老给人牵红线,也算是积德行善吧,真正的良民一枚。我引见潘金莲与西门庆相识,纯粹是帮助青年男女沟通交流建立友谊,绝非是什么拉皮条。至于潘金莲对武大郎下毒——不对,是特别治疗行动——老身事先毫不知情,如果知道了老身肯定会劝阻她的。因此,老身与武大郎之死毫无瓜葛。
“再说西门庆。西门大官人浓眉大眼相貌堂堂,一看就是个正面人物,怎能干出拈花惹草因奸情杀人的勾当呢?虽然西门庆踢了武大郎胸口一脚——不对,他们发生了肢体冲突——但没有证据表明,武大郎的死与这一脚有必然的联系。他还是咱阳谷县的工商联副主席、企业家协会会长,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如果搞破鞋、杀害情妇的丈夫,用一个叫叼盘的人话说,这在今天体制内环境中意味着不可承受的风险,给他一百个胆也不敢。说西门庆杀了武大郎,既是恶劣的造谣,也是竞争对手对我地区著名企业家泼脏水,企图打压区域经济,拉低GDP,破坏经济基础,其用心何其毒也!
“第三个说说潘金莲。说起来金莲可是个苦命人呐,从小父母双亡,做了财主张大户府上的丫鬟,张大户见她俊俏百般调戏,被拒绝后恼羞成怒,将她恶意嫁给了武大郎。美妻丑夫,一朵鲜花插在狗屎上,一树臭椿压海棠,一个癞蛤蟆搂抱白天鹅。命运的不公,生活的不幸,全都压在一个弱女子身上,她就是大宋版的玛丝洛娃,一个被侮辱被损害的弱者形象,我们应该同情才是。她给大郎下砒霜,并不是想鸩杀大郎,而是特别治疗行动——须知砒霜也是中药,具有蚀疮去腐、杀虫劫痰之功效,是治疗心疼病的特效药,只是剂量要把握好。她谨守妇道,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;她胆小如鼠,别说杀人,连杀只鸡都下不了手;她心地善良,大郎死后,她哭得可伤心啦。像这样的弱女子,能与杀人犯画等号吗?不管你们信不信,反正我是信啦——不对——反正我是坚决不信!”
众人听了,交头接耳道:“这么说,大郎不是潘金莲毒死的?”
王婆话锋一转,说道:“有的人可就不好说了,不清不白,不尴不尬,嫌疑是少不了的。像大郎的兄弟武松,在原籍清河县的时候就喜欢使枪弄棒打架斗殴,跟地痞流氓没有两样;在阳谷县景阳冈擅自打死国家一类保护动物老虎,既触犯了国家法律,又表露其心狠手辣的本性;县太爷看他会几手拳脚,提携他做了都头,他却搞刑讯逼供徇私枉法吃拿卡要。像这种素质的人,什么坏事做不出来?有道是无情未必真豪杰,金莲仰慕他是条汉子,向他表达了爱慕之情,他不顾金莲追求爱情自由的合理诉求,断然拒绝了她的爱,真是无情无义,严重伤害了金莲的感情和脸面,致使她破罐子破摔,最终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。更蹊跷的是,武松来阳谷县之前,大郎身体棒棒的,自他来了后身体却不行了;大郎死的时候他不在,后事料理完了,他却要回来。坊间还传说,武松不但害死亲兄长,还要霸占嫂嫂、霸占房子、霸占炊饼产业。大家说,这样的人还是人吗?!”
王婆又说:“最后咱们再看看武大郎。大郎卖炊饼,没有营业执照,卫生不合格,用的是地沟油,还短斤少两;沿街叫卖,随地摆摊,长相已影响市容,出摊也影响市容。他得心疼病,八成是他起早贪黑积劳成疾呕心沥血心力交瘁的结果,要不有的人冠心病心绞痛心衰心梗是咋得的?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,敢娶年轻貌美的潘金莲,从而给自己的夫妻生活悲剧埋下了祸根。当西门庆与潘金莲在一起谈生活谈理想谈文艺仰望星空的时候,他却醋意大发,拿着扁担前去捉奸,西门庆正当防卫将他踢伤——重要的事情说三遍,西门庆是自卫!自卫!自卫!大郎没有抱着冷静理智的态度,采取和平谈判的方式,未经过居委会和众邻居的调解斡旋,擅自以鲁莽的举动解决问题,首先动手酿成祸端,责任完全在他方!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!尤其是在他病重期间,金莲对他端汤喂药殷勤照料,他却恩将仇报,竟说待我兄弟武松回来找你们算账。正是这句威胁性的话语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成了事件发生的导火索,咎由自取,怪不得别人。可以说,灭六国者,六国也;害死大郎者,大郎也!”
“住口!”座中有个人大喝一声站了起来,众人一看是郓哥。郓哥很清楚大郎是怎么死的,又年轻气盛,富有正义感,听到王婆满嘴胡言,忍不住站起来驳斥道,“大郎明明是西门庆潘金莲这对奸夫淫妇害死的,你居然说大郎是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,真的是颠倒黑白满口跑火车!还有天理没有?都不怕天打五雷轰遭了报应?!”
“放你娘的狗屁!”王婆勃然大怒破口大骂,“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,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长,没有你见识多明事理?希望你转变对大郎之死的错误认识,悬崖勒马,回到正确轨道上来!”
“跟他说这些干什么?”团头何九叔站起来,掏出手机啪啪几点,对郓哥说道,“鉴于你的不当言论,你已经被踢出紫石街业主微信群,从今往后家里有什么大事小情不要来找我,再敢到紫石街叫卖雪梨,打断你兔崽子的狗腿!滚!”
郓哥愤愤地走出了茶馆。
王婆最后道:“总而言之,我们要正确看待大郎之死,固然有错综复杂的原因和背景,但根子还在大郎身上,要从他自身找原因,把他摆进去。尤其是目前我大宋与辽国和金国交恶、局势紧张之际,我们切不可家丑外扬,给境外势力递刀子。希望各位芳邻擦亮眼睛明辨是非,不信谣不传谣,做顾大局明事理守规矩的合格市民。”
正说着,西门庆府上的一个仆人进来了,对王婆打躬道:“王婆婆,我家主人在狮子楼备了一份薄酒,恭请婆婆和各位芳邻赏光。”
王婆高兴地说:“西门大官人和睦邻里与人为善,可以评选阳谷县——不——东平府好人,他做东咱们岂有不去之理?那岂不是不识抬举了吗?走,咱们今天放开吃放开喝,把自己的肚皮搞大,让大官人破费破费。”
众人径奔狮子楼而去。